首页 2024年度读书榜单 2023年度读书榜单 2022年度读书榜单 更多历年榜单 张小满 2025-01-20 11:27:45

妈妈的处境,也映照着人的处境

读者李林冬拍摄

《我的母亲做保洁》出版后,我给一些在我生命中出现的朋友寄去了书,我抱着理解分享之意愿,收获的是意想不到的连接。一些朋友给我发来了他们的阅后感受,有一些很有私密性,但有些却有着很强的公共性,我把一些可能和每一个读者都有些关系的阅后感受,在征得作者同意后,分享出来,也算是为这本书做一些延展和共鸣之外的思考。

板命的春香
吴国勇

“板命”是我老家的方言。这个“板”字写的对不对我说不好,但读音是一样的。怎么解释呢?这么说吧:一条刚被钓上来的鱼疯狂挣脱鱼钩,挣脱人手,在地上拼命跳跃做垂死的挣扎状。这个行为,就是“板命”。大多数情形下鱼都是徒劳无功,最终上了砧板。但也有极少数成功的,重新蹦回到水里,获得新生。推及到人,大约指人对现实的不服周和对抗吧。延伸下去,“板命”还有一层“瞎折腾”的贬义。我年轻时辞职下海,老妈很不以为然,就骂我是在“板命”。

几乎是一口气看完朋友小满送我的新书《我的母亲做保洁》,马上就想到用这个方言来形容小满的妈妈春香,可能再贴切不过了。

春香真能板命啊!

小满的妈妈春香比我还小几岁,人生的际遇也全然不同,但各自在人生路上的“板命”法子,却让人心生共情。不说她板命搞钱的执念,单就她“板命”供出两个孩子走出秦岭大山,让孩子没重蹈她自认不堪的命运,我都觉得春香是一位成功的“板命人”。

说起来,生活在现实,我们有谁不是在“板命”呢?

吴国勇老师是当年辞职南下深圳“弄潮儿”中的一员,曾在深圳地产江湖里摸爬滚打,后又毅然放弃搞钱事业,做了一位职业摄影师。著名共享单车坟场系列就是他拍的。他一直关注深圳的发展变化,我租住房子附近的香蜜湖正在进行大规模城市更新,吴国勇老师访谈和拍摄了众多见证香蜜湖发展变化的人。他是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人,一个很热情的人。

妈妈是她自己
果果

每个妈妈都有故事。我妈来深圳帮我带孩子,也是一个月内认识了小区里所有老人和孩子,她甚至认识了隔壁小区的很多老人和孩子,知道很多隔壁小区的传奇故事。有一天我去海边遛娃晒太阳,一个豪宅区的阿姨跟又又打招呼,才发现了我妈惊人的社交圈,她因为认识了一位豪宅小区的阿姨,知道了那个小区最有卖点的各类八卦,还带时效性,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跟我更新进度。

她很适应深圳的气候和生活,永远精神抖擞能量满满,我把只去过一次的健身卡转到她名下后,她一天两次的去健身房让我觉得自己不但捞回本还赚大发了。

她有我们社区所有超市钱大妈的打折群,总能买到最新鲜最便宜的菜。

好想妈妈,想起她带着孩子陪我加班,陪我出差,陪我去各种活动,陪我去见朋友(我去嗨,她带着孩子去附近逛),还好想她做的家常菜。

真的好怀念她在的那一年半,那是小学毕业后我们第一次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我重新认识了叫了三十多年妈的人,如果没有那一年半,我对她真的一无所知。

中老年女人是宝藏,每个家庭成员都需要,我需要她帮助我,但她也得回老家管奶奶和爸爸,还得照顾弟弟的孩子。但中老年女人最有韧性,能把所有生活的苦都拧成花,哪里有她们,哪里就热气腾腾。

最后还想说一句,妈妈纵有万般好,也都是工具人的好,作为女儿,我希望她能多体会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好,不是谁的妈妈,谁的妻子,谁的儿媳,谁的婆婆,谁的奶奶,就是她自己!

果果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朋友,她在深圳做自然教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很阳光,是一种健康的阳光,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总是很能感染我。

我好像在申请一种许可
钟霜妙

我把《我的母亲做保洁》寄给了我的大学同学、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室友妙妙。在大学的时候,在我心中,她是一个有自己的世界的人,特别的人,正如她的名字,一个妙人。毕业工作后,除了2016年我去安徽参加她的婚礼,我们没再线下见过面,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交流都只是在微信上偶尔询问近况,我们的人生际遇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这本书,我感到我们又重新连接上。如若每一个女性都有自己生命中的“天才女友”,那妙妙算是我生命当中很重要的那一个。

我跟妙妙说,我要把你跟我分享的编辑出来,留下来。妙妙回复我:东捡西捡,拾贝壳你觉得有价值有意思的东西。

收到书的那天,妙妙跟我说:我觉得读你写的书,我心态有点不对。比方说,我以前有时候会喜欢看自由自在的文字,三毛写的那种。然后会看看自由是什么样子的,别人的生活有趣不有趣。但是你太熟了,熟了还纪实,就有种探究窥探的那种感觉。

我对她说,你说出了一些很隐秘的感觉。

“我觉得熟悉的人真实,有种裸露的感觉。这心态是不是不对?可能是我比较害怕?”

我跟她说:“不会的,这也是我想对读者达到的目的之一。”

“嗯。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没问题了,我好像在申请一种‘许可’”。我看到这句话,感觉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被理解。

第二天,《我的母亲做保洁》看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妙妙给我发来新的感想。

“你还是有个人风格在里面的,基本上看几页就有种那是你写的那种感觉。同为世界的观察者。我们的行为倒是挺像的,只是我跟你的思考方式基本完全不一样,所以看东西的感受会蛮不同的。你坦诚,但是其实挺拘谨的,有一种,用记者的手法以事实为基托写理想中的世界的感觉。

感觉你其实挺文科生思维的。你观察世界,有时候像扫描仪,表达的方式很理性,比方说清洁工具,比方说气温 26.2°,比方说白色真皮沙发椅子上休息的阿姨。这些理性的表达我看得全是感性的输出。

想回归质朴,有时候又会看到被修饰。你跟我认知世界的方式差不多是相反的,我认知世界的方式,是以我为中心观察者,感知周围人的情绪情感,对周围发生的具体事情反而不太在意。但是其实我没有什么情感,挺冷漠的,挺理性的一个人,只是有敏锐的感知能力。你感知世界的方法,好像在意周围的事情,对于当事人的情绪情感也敏锐,就是好像投射了你的意志在你面前的人,偏感性的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

比方说,你会随手拿起一本书给妈妈看,我感觉这就是一种投射。还有你不自觉会站在群体性的高度。我觉得这种社会层面的深度,我觉得高度挺高的,有深度,我看的时候会觉得有点不自由,觉得有点拘谨的来源。因为社会的意志,说到底,生活中时时刻刻被塑造,被框柱,会有记者的感觉,我觉得是你的‘痕迹’。”

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他者来分析我的心理动机。但是,妙妙从文字中来分析我,让我感受到一种懂得,一种跨越时空和过去的我自己连接的感受。

我告诉她:“妙妙啊,因为这本书感觉重新又和你连接了呢。你内心有的东西也是一直没变的,虽然生活一直在流动。”

妙妙跟我说:“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周围的人奇怪,后来才发现我才是奇怪的那个人,和大部分人的认知都不一样。” 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

“还有你写姑姑生病妈妈回家那一段,关于妈妈怅然若失,关于她心理的描述,她面对生活的种种,看着是写她,总觉得是写你自己面对这些事的反应。还有你自己,我觉得你是在尝试接纳,又有点抗拒接纳,有时候有点割裂。比如说,你写白领,又写其实你和保洁员同样的来处,你和妈妈一起打扫,开始接地气,又会详细地描述你在超级商场吃哪家买了什么,详细地写买了什么菜,对比老家的价格。你会形容写字楼窗明几净,形容公司的高级白领,又会用到阶层,还会用到‘谋’得某个职位。感觉你想大方自信地接纳阶层这件事,又不自觉地划分出阶层。还是有点自卑心理,又勇敢接纳的感觉,还没有完全融为一体。

我们有一点还是有点像的,就是寻求联结。其实我发现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世界,习得的一切都是靠本能的模仿。我感觉其实你也有点,写作可能是接近真实的一种方式。就我自己来说,我会接收外界的好多信息,处理起来挺慢的。有时候看起来傻傻的。”妙妙其实也在坦诚地分析她自己。

“我刚又想到一个。你妈妈用的花开的嘭嘭的,用钱做的裤子,一些“金句”。你会觉得这些东西,思想之类的有“价值”,值得记录。我感觉这就是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之一。你珍视的东西,像柴静那类的感觉,这种确实生活中不那么多,但是有些人看到,比如我,很多会有‘共鸣’。这种共鸣共情,我内心觉得,也是寻求理解的一种方式。”

妙妙断断续续在微信上跟我分享感受,过了一个周末,妙妙把整本书看完。

“我昨天晚上梦见你爸爸,梦见他和你们在深圳住着。然后他托人从你们老家,寄来一个木制的活字印刷,他要做一个乡野诗人。他会拿出活字印刷的几个字,印成一行两行的小诗。”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梦,我的父亲也跟我一起在深圳生活,他其实是被“困”在了深圳。他是一个手艺人,年轻时会做各种家具,我家的老房子就是父亲设计并动手盖起来的。他有一个田园梦,希望有一天能把老家的房子修葺好,在秦岭的大山深处过放羊放牛的自由日子。

“我感觉书中的前面部分,有参与的鲜活感一些。后面的其他保洁阿姨的故事,有些讲故事的感觉,就是像聚光灯,扫到这,再扫过去,你像一个导演,我的目光跟着你的故事移动。前面的部分,有种站在土地上观察大地的感觉。看完让人平静,可能我比较喜欢你站在大地上的感觉,不是以苦难的角度,不是在悲情的角度,没有谈及过多的感受,以比较理性克制的文字,描述,但是能感觉到很多柔情。这是我平静感的来源。我觉得,夜晚开着台灯拿着书躺在床上读,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平静的事。你的文字挺适合在那个氛围下读的。

看完觉得封面设计得挺好的。打扫的工具,地面的水有一架飞机,有点虚与实,理想(阶层)与现实生活交互的感觉,契合得很。

对了。写你妈妈 52 岁过生日,第2次吃蛋糕那里。写了一个什么蛋糕‘胚’,还是‘胚’之类的。感觉那个‘坯’字有点陌生。感觉得是‘胚’还是什么?看到的时候迟疑了一会。”那里应该是:胚,是我在书里写错了。

妙妙问:“公共性是不是记者的事?‘它让我关注这个群体哎’,‘我偏不’,我是这样的,有些叛逆,但现在有些变化了。”妙妙给我发来小区里在冬日暖阳下晒太阳的环卫工大叔,给我发来晾衣绳上衣服随风浮动的照片(她想到书里那位因为在空置办公室晾衣服而被开除的大叔),清澈又有暖意。我很喜欢她拍的照片,也分享给读者们。

这是农村进城母亲
以及农村进城孩子的一个时代缩影
李林冬(潇湘晨报图片主编)

早晨,长沙。西伯利亚南下的风到了,深圳北上的书也到了。

搞杯茶,躲风、读书,最惬意。
前些年,我的母亲为带她的孙儿在长沙跟我们暂住过8年,期间,她也在附近超市以及小区做过保洁。《我的母亲做保洁》一书,作者张小满所写文字,好多也是我母亲的经历,以及她的所见所闻。
大时代的变化,让目不识丁的老年妇女,从安静的乡村来到繁华的都市。农业社会赋予的林林总总在大城市新环境中都受到冲击。从新奇、羡慕,再到无奈、妥协与更新,她们紧张、慌乱又努力坚持,这个过程是复杂又艰辛的。对于子女来讲,这份陪伴也是弥足珍贵的,这是农村进城母亲以及农村进城孩子的一个时代缩影,以后应该越来越少了吧。
本书文稿每次写完后,张小满的第一个读者就是她的母亲,她母亲如果看得懂甚至觉得有意思,她才会定稿。所以这本书文字很好读,也很接地气。本书又有偏社会学调查的深层逻辑做内核,让文字有深度与高度。所以值得一读。

与母亲之间的“交锋”
刘若男

若男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室友,睡在我下铺的姐妹。在我刚刚发出《我想写一本妈妈也能读完的书》后记不久,若男就给我留了言,她说:“认真看完了你的后记,全程脑袋里都是这念头。那个我遇到的最有才气最热爱文字最本真且有心劲儿的,让我几乎不敢直视眼睛的女孩子,果然“干了一票大的”!去年的我,也想过做类似的事情:记录下与妈妈的日常,作为来日纪念,也作为彼时与妈妈沟通的桥梁。后来,我们的故事因为种种原因中断了,所幸如今父母又与我同住,在点滴琐事的磨合中,成年后的我越来越理解他们,发觉我们彼此深爱。你这本书来得恰到好处,尽管尚不知内容或者方向,我亦将之视为母女关系的解药与升华。一定发动身边的人集体拜读!祝好!”

我与若男在毕业后曾经有一次在深圳见面的机会,但因为当时的我在出差便错过了,一晃,也有快10年没见。在收到书之后,若男陆陆续续在微信上跟我分享她的感受和生活。

她说:“相信对许多读者来说,心底曾经冒出过的念头,有过的想法,被作者恰如其分地表达,都是阅读中珍贵的幸福感。书中作者与母亲之间的“交锋”,城市与乡土之间的割裂与融合,就是一面珍贵的镜子。去年夏天到今年冬天,我似乎在平行时空里,历经了书中的一切情绪。所幸,我们如今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我的母亲做保洁》安静地记述,流淌着绵绵不绝的爱与力量,可以因它大笑,也会被它刺痛到泪流满面。好巧,作者是我的陕西老乡,大学同学,507室友,睡在我上铺的姐妹。

昨日散步看到飞机,今早到单位发现茶花开了,刚才散步看到穿着工服坐在桥边台阶歇息的阿姨,都想到这本书。跟同事说‘后劲太大了’。于是聊了一路各自与妈妈之间啼笑皆非的“典故”。看吧,这就是文字的魔力,非虚构作品的魅力。花花送给亲爱的久违的小满和书中初相识的春香阿姨。”

我把若男拍的山茶花,也分享给读者们。有心的读者会发现,《我的母亲做保洁》封面的水渍也正是一朵花的样子,我的妈妈很喜欢花。在深圳,她遇到开着花的树,总是很欣喜,常说的一句话是:“花砰砰地啊!”

多谢这些认真读完了全书的朋友们,我为一本书而产生的连接感到踏实和温暖。后面有机会,我会再分享来自读者的爱与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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