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出生时便是个老成的孩子,所以也从未成为成年人。他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像个老成的孩子一般成长,可惜成长得并不好。他觉得假如母亲去了,自己也就无处可归了。
这个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淘气顽劣,成年后无所不为,只是一直明白自己总有归处。
父亲过世后,搬去跟母亲一起住。
老成的孩子初到之时,还没学会像成年人一样生活,总是被生活搞得筋疲力尽。他躺在沙发上睡几个小时,过会儿没那么累了,就吃点东西。
这个孩子是个女生,就是我。现在我老了,马上六十岁,然后是六十多岁。我还是在那儿。我没有孩子,是一个没生过孩子的老成的孩子。以后还有什么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呢。
我能否就为睡觉起床吃饭再睡觉而活着?我忘了还有听广播。我听广播。现在已经不是淘气顽劣放荡不羁的时候了。太阳下山时我很高兴我也能去睡了。
距离手术只有四周了。
她昨天是这样说的。
但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她已经感到疲惫了。她去沙发上躺了下来。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跟我说,吃饭累死我了。
可我有权休息吗?我跟她说,休息不是权利,是义务。
至于我,我能在这儿坚持四周吗?
只有写作才能让我支撑下去。无论如何,在这儿还是在别处,又有什么区别呢。至于我的生活,我根本没有生活。我还没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别处,不过在别处总是好些。我只是离开、归来、再离开,一直如此。
我离开,先是去往巴黎的一间小小的白色房间,那里冷冰冰的。
接着我去了别的地方,那儿很热。后来我又换了一个地方,那是在大西洋彼岸,一个很大的城市里,我在那儿休整了一段时间。
那时我感觉不错。我在生活。尽管有时因为找不到地方落脚而整夜漂泊流浪,但我依然是在发现生活,认识别人。多数时间我是有地方住的。大家招待我,让我有地方睡觉、可以洗澡,甚至给我东西吃。今年我又见到了他们,他们没什么变化,依旧热情好客。他们还在好奇我当年是怎么会来到他们家的,我也想知道。这成了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