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读《皮囊》影评
《皮囊》这本书前前后后我读了三遍,当听说要写影评时,我脑中第一想到的便是它。不是说这本书写的多么优秀,而是它真的写进了我的心里。韩寒说这是一本“认心又认人”的书,确实如此,作家就像是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一样,把自己的回忆沿着纹路剪开,毫不掩饰善与恶,一面刺痛着自己,一面治愈着读者。
我也是一个小镇出来的青年,虽然相比与蔡崇达,我的童年生活要幸福许多,但是《皮囊》这本书中的很多情绪,倒真的是小镇青年会更加容易产生共鸣。
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前四篇,写他的亲人。
其中《皮囊》一文中的阿太,一位99岁的老太太,没文化,是个神婆。当她做菜时被刀切断手指,家人都大呼小叫着商量怎么解决时,她却冷静的说道:“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这句话让我为之一颤。现在的太多年轻人把肉体看的太娇贵,太惜命,反而吃不了苦头,做不成大事。阿太是活得超脱之人,看尽了世间的苦难与变迁,她说的那句话也道出了《皮囊》这个书名的意义,我们都是戴着皮囊在世间忙碌的灵魂,这副皮囊的用处就是来经历各种风霜磨砺,所以我们的灵魂才得以洗涤,得以有趣,得以安放。
在《母亲的房子》里,母亲想要建一座房子,一座四楼的房子,因为“这附近没有人建到四楼,我们建到了,就真的站起来了”。因为“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这口气比什么都值得。”为了房子,她做苦工,捡菜叶,拒绝所有人的同情,哪怕明知这座房子不久后会被拆毁,哪怕被旁人指指点点说她自私可笑,哪怕被丈夫和儿女不理解说她只要面子不管家人,只是为了“这一辈子,都有家可归”,只是为了完成丈夫同她约会那天许下的诺言“将来我要把这块地买下来盖一座大房子”。只是为了让这个由父亲支撑的家庭看起来足够健全。
而《残疾》里的父亲,他病了,挣扎着,全力争取尊严,然后失败,退生为孩童,最后离去。就在这个过程中,作者长大成人。看这一篇的时候我狼狈的泣不成声。书里那个残疾、倔强、坚韧的父亲像极了我的父亲。是的,我的父亲也曾是残疾,身体左半边完全瘫痪不得动弹,终日躺在昏暗的病房(为他创造的家庭病房),与所剩不多的时间顽强抗争。与作者父亲不同的是,我的父亲连说话功能都丧失了,他也没有那个父亲一样的“正能量”。久卧病榻很不舒服,有一日我的父亲出于难受就不停的活动他那勉强可动弹的左侧身体(当时没有人在家),活动着活动着就失了重心栽在地上,典型的头低足高位。等我回家,他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是笑,继而像个孩童一般呜咽,我急忙拉着他的身体往床上搬。彼时我才15岁,搬一个一百多斤肢体僵硬的躯体着实不易。废了好半天劲,摔了两跤,才勉强把父亲扶上床。我也想象过,当我自己驾驭不了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境况。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会想象左半边身体不能动弹,连简单的翻身动作都做不到,身体躺的都要僵硬了;吃饭的时候我会想象舌头不能动,饭菜只能利用上颚和舌头的协同吞进去,还时不时被呛到;那种感觉是我不愿意也不敢体验的,而父亲不得不体验。后来父亲离世,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书中多次提到神灵。我的姑婆笃信观世音菩萨,在卧室里请了神像早晚上香朝拜,祈求神灵保佑,保佑家庭和睦,保佑后代成才,保佑自己身体健康,每年大年初一我也得去跪拜,有时还爬到山上的寺庙祈福。我问姑婆,菩萨会说话吗。她坚信不移的说:“菩萨会在我耳边说话,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很好听。”姑婆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人,却对神灵笃信不移。也许神灵是否存在并不那么重要,心中是否有信仰才更加重要,姑婆的信仰就是神灵,书中母亲的信仰也是神灵。也许就是这种信仰的力量才让她们在无数次的打击之下,用羸弱的身体支撑着家庭。
在书中我还看到了爱情。那种没说出口却可尊可敬的爱情。母亲一直想盖一栋大房子,拼尽全力也要把它盖完,想在门口奠基的石头上写着她和丈夫的名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她肯定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作为读者的我也差点打湿了眼眶。瘫痪八年也就照顾了八年,我可以理解为“素年锦爱”,这种爱在平时太细微太平凡常常被人所忽视;在危难的时刻却很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很多读者都说书的前半部分精彩,后半部分太过于平凡 ,有一种“眼泪被骗了”的感觉。有些读者甚至认为前半部分写的太过用力,后半部分却充满了优等生凤凰男的优越感。也许,一千个人心中有一个人哈姆雷特,对于他们的评价我不想说些什么,但这本书对我有很深的意义。
读这本书的过程中一直有种流泪的冲动,看到书最后马赛尔·普鲁斯特的一句话“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内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种光学仪器,帮助读者发现自己的内心。”不论怎样吧,我们都是顶着这副皮囊踽踽独行不安的灵魂。灵魂的清澈和有趣或许才是最重要的,也最万里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