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锡江老师在《拉德茨基进行曲》的导读中提到,奥地利作家约瑟夫·罗特在1938年遇到过一个司机,司机此前半生是马车夫,时逢欧洲技术和社会变革,之后他成了一位出租车司机,但他却不快乐。梁老师说,“司机终日在午夜的酒馆买醉,这似乎象征着传统生活方式与情感的覆灭。”
罗特1938年遇到过的问题,今天芸芸众生在遇到,《卞和与玉》中2074年的人们依旧在遇到。
只是1938年的那个司机不幸也幸,他终归可以从马车司机得以转换身份为出租车司机。但今日之科技变革、社会变革留给人转换身份和赛道的机会越来越少。
时代和社会越前进,科技究竟是否对“个体的人”而非“宏观的人”越残酷,这可能是很多人都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梁老师提到“脑的现代性”和“心的现代性”的说法。如果“脑的现代性”代表是人类群体性的宏大叙事与进程,那“心的现代性”应该是对这种势不可挡的前进进程中个体的道德关怀和制度关怀。
《卞和与玉》的小玉,在她面对势如洪流、滚滚向前的科技时代将个体的人,甚至不是碾压而是轻描淡写的抛下时,她孤身迎战的行为,说她蚍蜉撼树也罢、愚公移山也罢,包括作者将其形容为卞和献玉也罢,本质上都是一种孤勇。
如果时代的大进程和个体的步调之间出现错位,应该就位的是制度层面的关怀和补充,而不是靠一个孤胆英雄来打破科技竖起的藩篱。读小说间程,我发现作品中这种制度层面的补充是缺位的。即使在作品结尾,作恶的“深凝”公司破产,市场被其他七家公司瓜分,但社会运行机制本质上没有改变,只是从“八王之乱”到了“七王之乱”而已。社会机制对“科技之恶”的制约不存在,社会制度对“弱势个体”的关怀也不存在。
一人之孤勇打破“墙的存在”,确实是科幻故事。
阅读过程,我一度疑惑,作者为什么将调子起得这么高,但气氛却又这么悲。最后读《后记》就理解了,这篇故事写于2022年4月的上海。作者有这样一句话,“自己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己和宏观挂钩,但生活却真实的让我或主动或被动的与这个时代同呼吸。”她想知道,个体微末之人的努力和挣扎,“如山还是如尘。”
回头再看,作者慈且勇。
东心爰写了这个故事,在一切没有得出究极答案时,文学关怀也是一种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