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知道李沧东,是看了《密阳》,因为电影中散发出的别样的美而印象深刻。由此,开始追他的电影,包括《诗》。
李沧东的电影常常聚焦于社会边缘人物的生活状态,在展现真实的同时,亦不失美学高度。如《密阳》以一个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女性为切入点,探讨了生死、罪与罚等重大主题。长镜头、自然光线都力图真实感,创造出一种几近压抑却又美丽的视觉风格。
他经常通过缓慢的节奏、微妙的表演和精心设计的对话来展示人物内心。例如《诗》中,通过梁美子的台词及表演,表现一个对生活充满热爱而又不断遭遇挫折的灵魂,使电影具有超越故事的深度。
他的叙事往往不拘泥于传统的线性结构,善于运用闪回、非线性叙事等手法来构建复杂的故事框架,让情感和主题在不同时间维度上展开,提供更丰富的思考空间。在《燃烧》中,李沧东甚至将小说中的故事嵌入电影叙事,创造了一种虚实交织的叙述模式。
李沧东也喜欢用大量的长镜头来捕捉人物的自然状态,通过对光影、色彩和构图的精心调配,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电影画面往往流露出一种静谧而沉思的美,就像是一首无言的诗。
尽管李沧东的电影深植于韩国的社会文化土壤,但其探讨的主题却具有普遍的人文关怀。无论是《密阳》中对信仰和救赎的追问,还是《燃烧》里对青年迷茫与孤独的描绘,或是《诗》中对创作与自由的追求,主题都触及人类共通的情感。
拿到这本《诗:原创剧本》,我对照着剧本重看了电影《诗》。平时很少有机会阅读电影剧本的我,对剧本同样印象深刻。电影其实有两条叙事线,一条线是通过对小城市发生的数名少年对中学女生的性侵案这一真实事件,直面了韩国社会中存在的性别暴力和社会不公,揭示社会病态,包括对受害者的二次伤害以及社会对加害者的保护态度。另外一条是对喜欢写诗却又刚刚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女性梁美子的刻画。
李沧东认为美与痛是并存的,真正的美并不是表面的自然风光,而是要穿越绝望和苦难,才能找到的美。在《诗》中,他试图探索的是与痛苦共存的美,就像是光明与黑暗的共生一样。
电影的叙事风格非常平实和平静,但在镜头语言上,李沧东进行了微妙的处理。例如,当镜头聚焦于女主角梁美子时,画面会有轻微的晃动感,可能是为了传达角色内心的不稳定。
看电影时,能够明显感觉到女性主义的视角,这就是电影第二条线索梁美子的故事。梁美子作为一个被医院确诊为老年痴呆患者的病人,她不得不向生活低头,但又难舍心中的诗歌情结,她要将心中苦心保存一世的尊严奉献给诗歌。电影中有多段美子写诗的场景,遇到花或者平静的河水,她都会拿出本子写上两句诗。这时,电影往往会响起诵读她写的诗歌的画外音:
美子(O.S.)
傍晚是否依然迎来晚霞
能听到飞进丛林中鸟儿的歌声吗
我始终无法寄出的信
你能收到吗
我无法说出口的告白
能传达给你吗
时光流逝,玫瑰会凋谢吗
她从诗意中寻求一种救赎,然后淡然选择了一个为她自己不齿的勾当,以身体换取钱去拯救外孙的人生。唯美的画面下,却是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的现实。
电影源自剧本。阅读剧本,可以加深对电影的感受和理解。这本书里还附录有故事梗概,李沧东的导演手记,著名诗人的解读文字,以及访谈实录。而一组组工作照片,则让人很直观地联想到电影拍摄的过程。出乎意料的是,从李沧东的序言里得知,扮演梁美子的尹静姬在拍摄本片时居然已经被查出是个阿尔兹海默症的初期患者。我不禁感叹,怪不得电影中她的表演怪怪的,原来那就是真实。由此,我想到,李沧东导演以“诗”来命名这本电影,或许是出于两点,一是因为电影里有个爱写诗的阿尔海默症患者老太太,二是因为电影画面美得象诗,而电影表现的社会现实却与诗正相反。
书名:《诗:原创剧本》
作者: [韩]李沧东
出版社: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品方: 后浪
原作名: 시 각본집
译者: 田禾子
出版年: 2024-1
页数: 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