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一切都是淡淡的,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情感饱满的人物,即使是结尾处的高潮也显得刺激性不足,猞猁的死和“我”杀人这两件极具冲击力的事情,在作者笔下都显得淡淡的。
我比较好奇的点是这种平淡下面是否带着一种可怕的东西,那就是脱离社会框架后“人”的崩坏。
刚被困于隐墙时,“我”的思考依然在人类行为范畴内,对于性别的思考也很有启发性。但之后“我”越来越冷漠,对于鹿的死没有什么感觉,对于珍珠的死也没有很明显的悲伤,甚至想着“还好没有多一个放牧的人”这种主动逃离社会的想法。最后当陌生男子杀了猞猁和公牛后,我没什么犹豫就杀了他,杀完之后也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连杀人,“我”都感到淡漠了。
这种崩坏不只是在内容上体现,还有文风上。起初文风比较轻快,无论是对独自生存的焦虑还是对自然环境的探索都是能让读者感到“我“仍是有活力的、有人性的,但之后文风变得越来越平,大段大段的独白,大量奇诡的修饰,阅读难度逐渐上升,也让人感到“我”人性的式微,“我”逐渐对外界的刺激失去反应,习惯于隐墙内平淡如死水的生活。在“老虎”走丢和大病一场后,字里行间的淡漠感就更重了,“我”的所行所思所想给我的感觉就是徐妈评价冯宝宝的那句“太凉薄了”。在杀人之后,对“我”来说活着仿佛只是一件机械的事,需要活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这种强烈到窒息的淡漠感实在令人不安,我不禁猜测“隐墙”是否没有它看上去的那么好。尽管它把“我”从俗不可耐的社会框架中隔离出去,给了“我”一隅遗世独立的空间,让“我”接触到更自由的世界,但它同时也把“我”限制在这堵墙里面,让“我”的人性随时间崩坏,直到“我”淡漠到不再能称得上是正常的人。
从这种角度看《隐墙》根本不能算是末世生存,因为主人公从头到尾就没有把重心放在“生存”上,而且“生存”这件事显得过于容易了。和其他作品对比,《鲁滨逊》中的主人公活下去的动力是回到社会,荒岛生存的艰难也刻画得相对真实和细致;《火星救援》中的主人公活下去的动力是回到地球,《死火》则略微复杂一点,刚开始是想让仅存的两人一猫共同活下去,最后则是抱着渺茫的希望救回地球,两者对于火星生存的描写也都是科学上相对合理的。
然而《隐墙》中的主人公活下去的动力似乎不存在,她既对外界发生了什么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对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没什么兴趣,她和动物们的生活基本也是处在一个勉强能活的水平线上。此外小说中的物资问题也基本是一笔带过,主人公似乎不需要太操心生存问题,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思考和记录上了。
当然我这种解读肯定是片面的,结合小说内部的暗示是能看出主任公独自生存还是有不少困难和挫折的,但是表现得不够明显,需要“脑补”——直接叙述和读者脑补的阅读体验还是差距挺大的,我也不喜欢把自己脑补的内容默认为作者认可的。
总结一下就是《隐墙》也许并不是那么治愈、温馨的作品,在表面的末世生存下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人性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