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锁秦制，未去一分痴。
百川容海纳，公言谑蛮夷。
斯民以为乐，困苦独良知。
明目视天下，不作闭门思。
十年异国梦，归时唾蜼螭。
可贵播芽蘖，春来花满枝。
播芽者，容闳也，首读耶鲁大学之国人。晚清之际，觉者寥寥，相比反苦闷难言。闳尝作传曰：盖既受教育，则予心中之理想既高，而道德之范围亦广，遂觉此身负荷极重，若在毫无知识时代，转不知觉也。而觉者亦醒，寄毁铁屋于将来，也未可知。况当是时，觉者亦鲜，叫醒之动作，鲜上多难矣。闳之愿，非兴道统儒术，而望教育普及，人人咸解公权、私权之意义，达真正自由。闳之懿伟，于思于行，尤独可贵，晚清亦也，今甚亦也。
一八七二年，数十幼童赴欧美留学，此闳返华后之策力安顿，晚清变革一也。变愈繁乃成变局，其始于庚申，终于清亡，历整五十年。之中修路、制钢、办学、练兵，种种如此，不离秦制之影。上者执手腕无见识，西后之辈；下者秦制统愚民，举石掷足，革之缓缘此矣。况至甲申易枢，断为分水大岭，中兴已成，享乐何足，终全亡国三要，旧秦制没，新秦制成也。
是书续《秦制两千年》之风，谌公理智而至情，理智为基，多述改革之事件缘由，各方之因果关系，简正明了，正念著史。变局五十年一年一章，编年为题，纪事贯以本末，清晰可见。偶有文学描绘，令人耳目一新，此至情之贵乎。如第四十章作庚子变后，李鸿章奉命北上平安号议和，之中情景，姑简述以感谌公至情：船向北行，中堂不顾盛夏风燥，立于甲板。年七十有七矣，能赏几日河山？北上平安号，能得平安乎？南海知县裴景福贺其调任直隶总督，中堂音声顿挫曰：“舍我其谁。”而后泪眼朦胧：“吾尚有几年？一日和尚一日钟，钟不鸣，和尚亦死矣。”
纵览是著，于贼字有所深感。贼者，害也。劫人为贼，杀人为贼，出卖亦为贼，而不知爱者更为贼也，后者之害甚于前者千万。于国而言，出卖固祸害良多，而盲从痴爱者，遘患无穷乎。留学幼童中途归来，或人辱其为：徒糜国帑，未得人才，言笑动作皆与外人无异。后庚子变之拳民亦也。今之万千网民，指图报为某国旗，动辄称言鬼子棒子，抵制云云，此爱之恶贼，秦制之流民也，当治。
长苟于畸形，生活便为苟且，或美于苟且，理所当然而不知耻。如袁世凯之总统宣誓词所言之认知，秦制之发辫，剪不断亦不欲剪，于今未尽也。剪辫路漫漫，吾等将上下之求索也。
甲辰年四月初二清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