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挪威的森林》在日本的发行达到了700多万册,每15个日本人中就有一个人拥有这本书。这本写于1987年,在村上春树写完《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之后,作为休息性质写作的这本书,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
1949年出生的村上,此时正向40岁迈进,或许《挪威的森林》就是他站在青春的门槛上的一次总结。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是一个充满了奇幻的想象力的世界,而《挪威的森林》与之相比,的确很是轻松,甚至有点自传性质,用作者话说,是带有“极浓的私人性质”。作者的预想是写300来页稿纸,最后却写了900多页,就像村上谈到他的写作方式的时候说的,他从来不预想情节,总是凭着直觉带领着他,就像占卜师会找到水,村上也会让他的故事自己浮现出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为什么这部小说会取得那么大的成功,那是因为每一代人都有青春,而村上对青春的描写又是那么的到位,他是用自己的真情实感写作的作家,他那轻盈的笔触、纷繁的意象不正是青春本身吗,充满幻想、又如此纯真。
全世界的雨落在全世界的草坪上,当渡边呼唤绿子的时候,他这样感觉着,这何尝不是一种青春?清新而充满着淡淡的忧郁,迷惘却又有着丝丝的浪漫。
这种新鲜的譬喻比比皆是,丰富着我们所有关于青春的记忆。
一代老了,就会有新的一代又站起来,人会老,但人对青春的感觉,却是相同的,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前赴后继,在青春里迷惘,在青春里最后的疯狂,那都是一样的。
翻开这部1987年的小说,你也不得不承认,我们都会老去,而渡边、直子、绿子,却成为永恒的存在,而停留在青葱的20岁。
村上作品里的主要意象这里一如既往的存在,关于沉默却真诚而值得信赖的男子,关于毫不虚伪的直爽女孩,关于意图游戏人间而终究迷失的所谓成功人物,关于死亡,关于不放弃,关于等待,关于信守诺言……
其实村上的世界里也总是有着对立的两派。而《挪威的森林》里并不明显,没有邪恶的一方,不像他其他的作品中,总是会出现要以自己的邪恶控制世界的坏蛋,所谓“不地道”的人。
这里依然有“地道”的男主人公,外表平淡无奇,绝不是人们眼中的成功人士,但是目光敏锐,对这个世界看的清清楚楚,却不愿意因此就去控制别人或是游戏人间,因为那是决没有出路的。在对人的关爱与信赖中,村上的主人公才不会迷失自己,他充当了小人物的自我坚守,以及力所能及去拯救别人的守护神的角色。
永泽与他的友谊就很能说明这一点。永泽会跟他做朋友,是看出他的深刻,有能力。但不同点在于,渡边骨子里是很善良的,而永泽的骨子里是冷酷无情的,他就是村上春树一系列作品中恶的一面的萌芽,在这里,他尚处于大学时代,还没有运用自己的能力兴风作浪危害世界,所做的也仅是不断地伤害自己的恋人,看上去很完美的初美。而在村上其他的作品里,永泽们已经成为了所谓的成功人士,外表光鲜亮丽,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残害别人的生活和心灵中获得一种虚假的满足,而他们也是不会有出路的。
永泽与渡边一样是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人。但对此的态度却截然不同,骨子里都是聪明人。但渡边对世界是有爱心的,而永泽则是彻底的冷酷无情。永泽运用自己的聪明,轻易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标,但对他来说,那仅是游戏。而渡边却离花花世界远远的,他是有意识不被社会侵蚀、而只在人与人之间寻找温暖和真情的人。
玲子说,我们知道自己的不正常,这就是我们跟正常人不同的地方,所以才会住进给精神病人准备的场所。
知道自己“不正常”的人,可以说是对自己的灵魂不撒谎的人,因为无法忍受现实的虚伪,而逃避到山中的医院里。很多所谓的正常人,早就习惯了自欺欺人,但对灵魂来说,他们又能算得上是正常吗?就这一点而言,渡边和他们有共同之处,但渡边有应付这个社会的能力。渡边可以保护他们。
渡边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住在山里的直子,他和直子好上是在共同的好友、直子男友木月去世之后,为了保护直子对逝者的怀念的不可自拔,渡边充当了一个木月替身的角色,而对直子付出了全部的忍耐和爱心,成为了她的男友。甚至当他真正喜欢的绿子出现的时候,他也没有轻易放弃直子,而是在一直无法自拔的直子自尽之后,才在痛苦的反思(长达一个月的流浪旅行)之后,决定了和绿子开始新的生活。
对于无法挽救直子,渡边是充满了深深的自责的。
这样的情义不正是最为令人感动的品质吗?在青春期的迷惘中,不正是有了渡边彻这样的人,才使人对生活又充满了希望吗?
不放弃,顽强的等待,是村上作品中一个经常出现的主题。在《发条鸟年代记》中,妻子突然失踪,男主人公却始终没有放弃,他一直在耐心的等待,寻找着解决问题的方法,顽强地与恶势力战斗到底,因为他的不放弃,妻子最终得到了拯救。小人物身上的坚忍与信守承诺,不正是罕有而值得推崇的吗?渡边就始终没有放弃直子,也想过和她一起生活,他没有逃避困难而是直面人生。
而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因为这种品质而一再出现在村上的小说中,成为永恒的男主角,一个平民的英雄。
《挪威的森林》的意外成功,使得作者从此过上了宽裕的生活,也使得他的青春期绵延如许,他总是带着廉价的塑料手表,每个月剪一次头,喝啤酒,穿跑鞋,是他自己口中的“长不大的男孩”,一转眼,村上过了60岁,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们依然在他的《挪威的森林》寻找着青春的影子,寻找未来的答案。村上告诉我们的或许就是做一个懂得坚守的人,不放弃希望,在这个不那么完美的社会上,依然要抱有内心的善良和纯真,不吝惜对别人付出关爱,那样的人生才是值得一过的人生吧。
青春是激烈的,玉石俱焚的青春是一种惨烈的美。但生命同样是美好的,既然没有决绝的与社会一刀两断,就要顽强地活下去。渡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村上也是这样,在他的书里弘扬着真善美,不断带给我们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