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24年度读书榜单 2023年度读书榜单 2022年度读书榜单 更多历年榜单 yunmeixixi620 2024-05-15 00:27:34

简·赫斯菲尔德:《诗的九重门:如何进入诗歌的心灵世界》

诗是对存在的澄清和放大。对于诗歌的喜爱很多时候是出于直觉。有时是出于对美的向往,有时是对宁静的渴求,有时是沉思,也许还有对隐秘情感的渴望。但是如果要达到与一首诗相遇,心灵战栗,如低头照水,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除了偶然兴会,还需要训练。诗人需要训练才能成为一个好诗人,读者也需要训练才能让自己的心灵辨识和接受优秀的诗歌。从陶渊明的“好读书,不求甚解”到张孝祥的“悠然兴会,妙处难与君说”,都可以作为中国古典诗论注重“朦胧”的注解。简·赫斯菲尔德的这本书作为诗论,给我们清晰德指明了一条路径,推开了隐秘的大门,她不仅是在谈论如何认识诗、如何进入诗,更是谈如何以“诗”为内核,认识自我和世界的关系。

诗论是枯燥的。但是我认为,好的诗论应该和诗歌一样美妙绝伦。赫斯菲尔德引用了大量我喜爱的诗人:史蒂文斯、弗罗斯特、米沃什、拉金、狄金森、叶芝、惠特曼、里尔克、格丽克,也带我认识了很多新诗人,和泉式部、金斯伯格、赫伯特,每一首引用都是佳作,并且有详尽的解析。这令人如获珍宝。所以这部作品假如不以诗论来读,也可以作为了解诗人的途径,来充实自己的诗歌宝库。

赫斯菲尔德本身作为一位女诗人,对于诗歌自然有敏锐的感知力和独特的见解,她不仅从二十世纪西方诗歌汲取养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善用禅宗智慧来解诗。她认为诗歌的智慧在隐喻的思维中显现。正如道元禅师所言,“灰住灰之法位,薪住薪之法位,薪燃成灰,不复更成薪。”

在诗歌创作起初,专注力是第一道门。专注力和独创性不仅仅是对于诗歌的讲述,而是可以直接启发我们对于现实生活的理解。意象的专注是身体和心灵能量交汇地。在专注中,世界与自我开始凝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拓展,这很像是庄子的“心斋”和“坐忘”,在凝神中达到一种“禅定”的境界,才能打开自我心灵和外在世界的大门。

“我们阅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不是为了了解莎士比亚的生活,而是为了了解我们自己的生活。它们所承载的美、感受和理解散发着一种永恒的光辉,在这样的光晕里,捂着树叶的手也被重新点燃。”诗歌让我们回到自身,用诗歌启迪我们的方式,重新建立与世界的联系。

“任何热爱真相的人都必然具有独创性。”人们常常有对自我表露的恐惧,诗人也一样。当我完全是我自己,是在我孤独的时候。所以孤独是通往独创性思想的必经之路。人类生活中的重大主题并不多,但对它们的探索是无止境的。细微的差异不仅重要,而且是特定的自我和世界的标志。诗人关注细微的差异,捕捉到它们,只有找到存在的多种可能性,才能发现新的事物。可能性的丰富召唤世界和心灵的丰富,而这不就是自由独创的摇篮吗?

赫斯菲尔德在《无量言叶》中探讨了诗歌表达性语言的方式,诗歌创作中的意象、隐喻、明喻和故事是一扇扇滑动的门,是主观和客观的相互渗透,诗人的意图是要呈现深沉的寂静、心灵的开放和澄澈。她选择了日本诗歌来表现诗人对于瞬间的敏锐感知,也解释了日本诗歌特有的侘寂和幽玄。回归佛教的开悟,并不排除人的感情世界,而是去感受一轮月亮如何在众多的 露珠中闪耀。瞬间的感知足可抓住一个世界。

在向内和向外观看一章中,她给出了诗歌创作的三个立场:主观立场、反思立场和客观立场,这很像是中国古代诗论中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她引用的诗歌恰切地阐明了这三种立场的差异。用道元禅师的话说,修习道便是修习自我,修习自我便是忘却自我,忘却自我便是在万物中觉醒。

在第九章《写作与生命的阈限》中讲述的日本传奇诗人小野小町的故事十分迷人。她把自己比喻成一棵半埋在地下的树/我的心仍然开放成花。小野小町对于佛教的觉悟,也昭示了赫斯菲尔德对于“阈限”的解读,“佛与众生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从一开始/普度众生/就是唯一真正的誓言/那么即使是错误的行为/也能通向觉醒的心灵”。要舍弃正常意义的生活和秩序,在一无所有之中去冒险。是的,诗人要冒险。要超越已有的观念,能力和想法,要寻求更广阔的知识,必须首先站在开阔的地方。要像真相了解这个世界,我们需要一种比人类更深入的意识——远离被驯服、熟悉的、狭隘的自我。诗人必须要拒绝美,拒绝天堂和安逸,并且愿意去过“在黑暗中暴跳如雷的生活”。她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一个在黑暗中踽行的野蛮人不会轻松地坐下来吃感恩节晚餐,他拒绝诱惑、拒绝默许、拒绝在合适的时间上床睡觉,拒绝屈从于俗世之道。通过否定之法方能达成无为之法。我们要温柔包容,能够让一切进入。“我们可以可以探寻真相,我们可以趋近真相,自上自下,从前从后,四面八方。我们可以用我们的一生,追随我们的迷恋与想象,一次又一次回到我们悲伤的中心——那具在海中被绞刑人的绳索缠绕的身体。”

在最后,她又给我们讲了白隐禅师的故事,这个不受他人意见影响,作为一个承载着自身文化阈限的人,白隐禅师不设防,他接受别人给予的一切:有时是米饭,有时是嘲笑;有时是一首诗或一幅画,是松鸦的叫声、卡车的引擎回火或是一个婴儿。一颗别无所求的心会接受它们。对于诗人而言,任何想进入这样一颗心灵的事物,都将被允许进入。作家的任务就是成为一个具有包容性和透明度的人,一个什么都不会失去的人。所以,诗人和作家当是具有慈悲心的人。

诗歌是我们心甘情愿走的弯路,是一种诡计,使我们陷入使我们既渴望又害怕的更深层的脆弱。它的美丽、延迟和欺骗策略使我们越过了犹豫的边界,我们有理由害怕,一首伟大的诗,就像一段伟大的爱情,挑战着我们的孤独、我们的观念和我们存在的基础。当我们走进这首诗的大门时,不禁有些战栗。

战栗才能让我们的心灵觉醒。才能让我们超越自己的已知,发现存在的多种可能性,从而在无限的神秘中进入一种全新的世界。

最后赫斯菲尔德引用了加里·斯奈德的一首短诗:

写于三十一年后

重登马特洪山

山脉

绵延不绝

年复一年

我依然爱着。

生命有无限的广度,时间中蕴含着永恒,感情可以超越一切,诗人在这个世界徘徊、重返、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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